本書是由吳爾芙在英國兩間女子學院所演講的<婦女與小說>兩篇講詞合併而成的,其中對女性書寫的空間與意義有著十分精闢的闡述,並做了一個結論:「女性若是想要寫作,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

  在維多利亞時代,男女是極度不平等的。吳爾芙在這篇講詞當中,透過想像帶著我們去思索許多關於女性作家的問題,通篇使用意識流手法,其跳躍性的思考令讀者跟隨著她的字字句句,突破時空的限制,層層探討愈益深刻的意涵。

  書中,吳爾芙極力強調女作家經濟自主的重要性,因為心智上的自由得靠物質方面的東西,而詩則得靠心智上的自由。我十分贊同這樣的觀點,尤其是自己也是學文學的人,而如今又恰好面臨到抉擇未來路途的關卡,作家應該是許多對寫作很有興趣的人十分憧憬卻又不敢以其為全職的行業吧!因為專心寫作真的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而安穩的環境則需現實的溫飽來建構,在此先不論現今社會的作家狀況,在吳爾芙所處的時代裡,女子的社會地位始終比男人低,賺錢十分辛苦,在書中,她就提出了這樣的話:「言念至此,我們真有點瞧不起我們女人的貧窮勁兒。」「一種性別的人安逸多資財,而另一種性別的人貧乏與不安定。」這也難怪女性作家的數量較少了,一個得成天為生活奔波的女人,又何嘗有心思和空閒坐下來好好寫作呢?

  而談到女作家的作品,吳爾芙認為其中的不平之鳴是因教育不足以及生活干擾所帶來的對創作的影響,然而卻也因此,許多女性作品無法擺脫自我情緒的影射,甚至是因憤懣而顯得狹隘的思考,其實好的作品應該是陰陽結合的,作家必須要忘卻己身的性別框囿,才能寫出真正的好作品。在中國的情況亦是如此,女性作品一向被認為是較為小家子氣的,少有家國關懷的浩然大氣,多為兒女情長的纏綿繾綣或生活經驗的著力描繪,然而我卻認為在女性細膩的筆下,亦別有一番風味,如蕭紅的【呼蘭河傳】,以兒童的視角來回溯童年在故鄉呼蘭河的記憶,書中零星記載關於家鄉人事物的點點滴滴,雖然只是一些小人物小事情,卻讀來十分的親切而有趣。另外,在女作家過於稀少的歷史上,女性書寫亦呈現了不同於男性思想的發聲管道,所以我認為不論是什麼樣的作品,即使文學價值不高,或許還是具有社會意義的。

  吳爾芙也提及許多婦女寫作所遭受到的種種困難,其中尤以男人的阻撓為最,如格瑞閣先生強調:「婦女生存的要義,就是她們受男子的供養,而她們更以男子為主人」有很多男性的意見,皆不外是婦女在智慧方面根本不會有什麼成就,因而女子的寫作便除了自身環境的限制之外,又愈加艱難了。和他們比起來,中國女作家的際遇似乎是好得太多了,如孫康宜的【古典與現代的女性闡釋】中所提,明清之後的女詩人之所以開始大量發跡,與男性文人的鼓勵欣賞有很大的關係,雖然女性作家在中國文學史上留名的依然不多,但中國文壇的這種現象的確是可喜的。

  此外,書中指出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女子在文學中的形象與在現實中的遭遇大相逕庭。如書中的一段話:「一種很古怪、很複雜的動物就如此出現了,在想像中,她是最重要的;實際上,她是完全無關輕重的。她自封面到封底充溢於字裡行間:但在歷史上卻杳無蹤影。在小說中,她主宰著帝王及勝利征服者的生活:事實上,她卻是那受父母之命,強行把指環套在她指上的任一個男孩子的女奴。在文學上,多少富於靈感的句子,多少深刻的思想自她的唇邊吐發;而在實際生活中,她幾乎不能讀書,幾乎不能拼字,只是她丈夫的私有財產。」真是諷刺啊!男性在自己的筆下把女人勾畫為人間仙子,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卻又是如此的輕賤女子,在以寫作滿足幻想的同時,為何不多關心甚至是提攜身邊擁有才氣的女性呢?

  吳爾芙在為女性抱不平的同時,亦以一種悲憫的心情來看男性在社會上所扮演的角色,父權社會造就的不僅是被貶抑的婦女,男人肩上的重負又何嘗不是種不平等?如書中所提及的:「我想起被關在門外是多麼的不高興,我也想起如果被關在裡面會更為懊惱。」此話源於吳爾芙不得進入某著名圖書館時所引發的思考,是的,在男性掌權的社會中,他們或許享有較優厚的待遇,但相對的,由於社會的期許與自我的認知,他們揹負的家庭責任往往比女人還重。我很欣賞以這樣的角度來看待兩性關係,相互尊重與體諒其實才是達成男女平等的最好方式吧!

  本書對女性思想的啟發自不在話下,然其優美的修辭亦是值得一提的,我好喜歡以下的這段文字:「我幻想,紫丁香的花朵顫搖在墻垣上,黃色的蝶兒張張皇皇地飛過來又飛過去,花蕊上的粉,飄揚在空際,一陣不知自哪個方向吹來的風,吹動了嫩葉,一股銀灰閃爍在空中。那正是日光與燈光交接的時刻,各種色彩在加深了,玻璃窗正在燃燒著,奼紫金黃,像是一顆容易激動的心在跳躍!」這真的好美!透過文字,如此的幻想似乎化為真實了,活靈活現地浮動在眼前,而這需要多麼深厚的文字功力才足以致此啊!

  第一次知道吳爾芙,是因為【時時刻刻】這部電影,但卻是到此時才首次接觸到她的作品。其實【自己的房間】讀來是有些辛苦的,因為其思考的跳躍性使得文章幾無脈絡可尋,而書中所提及的許多英國作家又未曾接觸過,所以較難領會吳爾芙之所以引其為佐証的真意。不過除去這些不談,吳爾芙在書中確實提及很多重要的女性主義思想,而其文句之美即使透過翻譯亦未掩其光彩,我想這本書對女性的啟發與對社會所帶來的反思都是很有貢獻的,我很喜歡書中的一句話:「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願與全天下女性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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