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白痴》是王淑芬所寫的一本自述體的兒童小說,在書中,作者化身為一個名為彭鐵男的弱智者,透過他的自身遭遇,來點出社會的人情冷暖與沉重的教育問題。

  本書的文字輕鬆詼諧、淺白易懂,而且亦是以兒童小說為其定位,但是,我在看這本書的時候,卻一邊思考著,今天讓兒童來讀這本書,他們對於作者所想表達的真正意涵能懂幾分呢?小孩子能了解作者想為弱勢者發聲的那種心情嗎?亦或,他們是否只會在看到彭鐵男被欺侮的橋段時,因覺得有趣而哈哈大笑?我覺得,這本書寫的雖是一個弱智者的單純心聲,卻是適於寫給不單純的人看的,不過,也或許會因為孩子的天真,書中的種種在孩子們的心中所解讀的,將會是單純的同情,而非是如我這般的,帶著沉重的哀戚。

  書中的主角彭鐵男,是個智商只有七十的「可教育性智能不足」的弱智者,他是個被流放於教育體制邊緣的孩子,目前國內特殊教育只收受中重度智障的學生,而像彭鐵男這樣的例子,便流落於一般國中的正常班級。

  這本書生動而活潑的敘述彭鐵男的國一生活,作者巧妙的藉著弱智者的單純視角,來寫這個蒙塵的世界。這個環境對於彭鐵男而言,處處都是不公的,他的母親以生他為恥,不讓他到麵攤幫忙;他的妹妹不願承認他這個哥哥,連出外跟他走在一起都覺得丟臉;他的導師楊貞蘭雖一面要求班上同學要平等對待他,卻一面不免因成績評比的現實而氣惱他;班長林佳音時常幫忙他,卻因無力感深重而不再積極;班上的一個家裡很有錢的同學丁同是個很典型的強勢代表與反派角色,時常借勢欺負他,不時的予以言語上的刺激,甚至是刻意的惡作劇;此外,丁媽媽是個勢利家長的表徵,不只一次跟老師反映彭鐵男不該存在於這個班級,更處處擔心自己孩子的學習效果會受他的影響而降低。

  唯一跟彭鐵男站在同一陣線的,就只有「跛腳」了,因為同為弱勢者,所以「跛腳」比誰都了解彭鐵男的處境,只是,他們最大的不同之處是,他並不像彭鐵男可以用這樣傻呼呼的天真來面對這個世界,對於這個社會的冷酷,他比誰都要來得清楚,或許就因如此,他的心智比一般同齡孩子更來得早熟,甚至,有著洞晰事物的智慧。書裡,有這樣的一段話:
 
  「跛腳」說:「這個世界,如果多一些白痴,不知道會怎麼樣?現在的問題,就是聰明人太多了。」
  我就點頭,還有笑。
  「跛腳」也笑了:「聽不懂沒關係。很多時候,因為不懂才會快樂。」
  我是白痴,我有快樂。

  在書中,「跛腳」的字字句句,表面看似純粹為朋友抱屈的不平之鳴,卻真正是代表著一個聰明人為弱智者對這世界的控訴,然而,就如他所說的:「因為不懂才會快樂。」對於彭鐵男而言,他在這樣的一個不公的環境下,卻依然快樂的過日子,面對同學的欺侮,他絲毫不以為忤,依舊熱心的為大家服務著,開心的和大家相處著,就因為不解人間的醜惡面,所以沒有怨懟、沒有恨意,無論他人如何對待,他的心靈都是無瑕而良善的,也因此,他比別人多了一分不願計較的純真,也多了一分體貼的心思,雖然表現愚拙,卻是最真的情意。

  在彭鐵男身上,我看到了人世間最美的高貴情操,這是一種無知的天真,但卻因此而更發人深省。人,怎樣才叫聰明呢?懂得為己謀利?懂得保護自己?只是,我們是否常常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卻有意無意的刺傷了別人呢?一個過於精明的人,會覺得「吃虧就是佔便宜」嗎?會懂得無私的奉獻嗎?會不會,往往最傻的人其實就是最聰明的人呢?最不懂得與他人爭利,而處處熱心和善的人,其實正為自己謀得了最難得的福報呢!

  曾經聽說過,佛教對於智障者有著異於常人的解釋。在佛教的輪迴觀念裡,智障者其實是最幸福的,在這一世中,他們不用去擔心紅塵中的情欲糾葛、雜事俗務,不論外界如何紛亂,他們的心靈永遠澄明如鏡,這是一種莫大的福份啊!不必汲汲營營,不必爭名奪利,不必為情事煩憂,也不必因挫敗傷懷,永遠懷抱著幼齡的心智,擁有人類最真誠的情感,就這樣生活著,直到老死,這難道不也是一種快樂嗎?

  然而,是不是身為社會的弱勢者,就注定了飽受歧視的命運?不論智障者是否真正懂得自己正在領受不公的待遇,可是一般人都明瞭,也都看在眼裡,但,願意伸出援手的有多少?智障者對於家庭,對於學校,或許都是個沉重的負擔,可是卻也因此,他們需要更多的關懷和照顧,而非一味的逃避或放棄。

  在「I am Sam」的這部片裡,將弱智者的生活與處境刻畫得十分深刻,其中,西恩潘所飾演的爸爸是一個弱智的角色,是的,他的心智年齡只有七歲,可是他所付出的父愛,卻一點都不比平常人來得少,我很喜歡這部電影,因為在其中,我看到了最深刻真摰的情感,最偉大無私的父愛,那無關智商,而是出自於人類性靈的最原始的真愛。
 
  這本書,給我帶來了好多的反思與啟發,翻閱著每一個章節,我的鼻頭始終酸酸的,是感慨,也是一份心頭的沉重。我想,等我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我會希望陪著他看這本書,告訴他惻隱之心的必要,也告訴他關於這人世間的種種美好與真誠……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epcbk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